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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下了车子
  两个对骂得声音很高,便走过两个家人来,做好做歹,把牛劝走了,临走还骂个不休。紫旒迄自干笑。忽报鲁薇园到了,紫旒连忙叫:“请。”不知薇园来有何事故,且听下回分解。

 ***且说鲁薇园在紫旒处吃了酒回去,因为打听不出伊紫旒的真话,当晚和李闲士商量,要和闲士暂借二万五千银子,送入汇丰,取一个存摺,作为五百股,先了一半的股银,送给紫旒,看他收不收?他若是收了,便是子迁一的,就去告他,在他身上要出子迁来。

 闲士道:“这倒使得,只是明是礼拜,要后办的了。”到了次,闲着没事,闲土又有正事到外面去了,所以薇园一个人走了来,要探紫旒口气。紫旒接着,便是天花坠的一片闲谈。说话中间,仍然是办金矿有如何好处,这股票将来一定要值到若干倍的,可惜兄弟力量浅,只认得一百股。

 薇园道:“兄弟的五百股,打算先一半,明便送来,紫翁代收,不知可使得?”紫旒暗暗好笑,想道:“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!天下那里有这般容易相信人家的道理,且等我做他一做。”

 想罢,道:“这个且商量起来看。乔子翁虽不曾代兄弟代收,然而暂时收了,等他信来,知道地方,汇给他也好,或者简直存在这里,等他回山东时,一起带去更好,但不知那一半几时可?据兄弟看来,还是一起的好,他那章程上一回足的,另外有利益呢。”

 薇园道:“看罢,如果来得及,我不定也一回足了。”说罢,便辞了回来。和闲士商量,明礼拜一,准定照办。且说紫旒送薇园去后,天色已晚,就走到张梅卿处,告诉他如此如此。

 梅卿大喜,又代阿巧及房中使的老妈子、丫头,都是如此如此。梅卿又叫了菜来,留紫旒晚饭,自己对坐相陪。吃过之后,再谈了一会,方才别去。

 临去又叮嘱一番,说道:“不是我心狠,实在他太可恶了。”说罢便走到花锦楼处不提。且说薇园得了紫旒肯收银的话,便信这一定是子迁一

 到了次九点钟后,央及闲士向庄上划了二万五千银子,一同到汇丰去,用鲁薇园的名字存了,取了存摺,便一径到鸿仁里寻紫旒,谁知他家人说:“昨夜没有回来。”

 闲士道:“在那里过的夜,你们可知道?”家人道:“往常不回来,无非住在花锦楼那里,昨夜是不是,可不曾知道。”薇园道:“那么我们在这里等他,你们打发人去请他回来。”

 家人答应了,果然请了回来,与薇国相见,寒暄已毕,薇园便双手递过那二万五千两的汇丰存摺道:“这是五百股的一半,请紫翁代收了。”

 紫旒连忙推住不接道:“薇翁莫忙。兄弟昨天说的是笑话,天下岂有轻易代人收存二三万银子的道理?并且他临走时,那收单股单也不曾留下一张,兄弟收了下来,又拿什么出立收据呢?”

 薇园再三叫收,紫旒再三不肯,只得罢了,说话之间,家人送进来三四张新闻纸,紫旒随手取过一张,略略看了几条题目,便出第二张来看,故意装作失惊打怪的样子道:“呀!这是什么话呀,这是什么话!

 薇翁、闲翁,你二位看见了没有?”说罢,递了过来,指给二人看。二人举目看,是上面载了一条本埠新闻道:乔某冒充山东金矿局总办,在大马路鸿仁里设局诓收股分,事为山东抚帅所闻,特委鲁薇园太守来沪澈查。

 太守到沪后,明查暗访,尽得底蕴,昨函请俞笠翁明府提讯。讵乔先已得风,早行逃遁,原差只得照复。

 不知如何了结也?看官,难道那鲁、李二人,就不曾看过新闻纸么?偌大的丰盛祥金店,难道不看新闻纸的么?为甚他二人直到此时,被紫旒指点才看见呢?不知凡是看新闻纸的人,无非看看第一张几条专电及紧要新闻罢了。

 那第二张以后的各省新闻、本埠新闻,除非认真闲暇无事,才拿他当闲书小说看看。有事关心的,或者看看本埠新闻。那鲁李二人一早起来,便忙着办这件事,又无关心的事体,如何看得着这本埠新闻呢?表白出来,免得看官们说是我着书的漏。至于伊紫旒,他是前一天预种下子的,所以有心检出来看。

 上回书中,先已表明,不必多赘了,且说薇园、闲士看罢了这一段新闻,不觉面面相看。薇园道:“外面怎么就知道了?”闲士也不知所对。

 回眼看紫旒时,他却在那里装得目定口呆的样子,在那里出神。过了好一会,方才说出话来道:“不料我伊紫旒一生自负精明,今落了个骗局!薇翁,你既是来查这件事的,我们初见时为甚不说起?若是兄弟早点知道,就可以设法羁留住他了。”

 薇园道:“就是兄弟连也在这里懊悔,电禀已经去了,上头复电也来了,他却逃去了,叫兄弟如何销差呢?”紫旒呆着脸道:“兄弟凭空去了一万,这又如何说法?”

 闲士道:“你二位此刻不必着急,且商量个善法看。”紫旒又呆着脸道:“一万银子,别人或者不在眼内,在我可是身家性命的了。”

 闲士见他所答非所问,怕他是急坏了的,便拉了薇园一把,一同辞了出来,紫旒也只呆呆看着,并不相送。等他二人出了大门,才哈哈大笑道:“好奴才!好崽子!要拿当来给我上呢!且叫你试试我的手段。”

 说罢,正想出去,忽然牛又来了,对着紫旒深深一揖道:“伊紫翁!伊老爷!昨天算我不是,望你海涵。解铃还仗系铃人,珠花是你拿去的,求你还代我拿了回来,我好好的谢你。”

 紫旒也深深一揖道:“牛先生!牛老爷!昨天算我不是,望你海涵。解铃还仗系铃人,那□□情四个字,是你代我惹出来的,求你去代我洗刷了罢。

 我在上海十多年,年年吃花酒碰和,可是守身如玉的。一旦栽上我这个名气,实在有点难过。”牛道:“算了,是我的不是。伊紫翁!伊老爷!谢谢你,饶赦了我罢。你如果不替我设法,叫我拿什么去赔?你只当做好事罢。”

 紫旒道:“这个那里有法可设?除非还是你的巡捕房、包打听之一法,不是如此硬讨,她那里肯拿出来?”牛道:“如此,我便去报巡捕房。”紫旒道:“你怎样报法?”

 牛道:“自然要先请教过你。”紫旒道:“这也无所用其请教,你只不要再牵涉我便了。”牛道:“不牵涉你,说那个过付给她的呢?”紫旒道:“你自己是个珠宝掮客,难道不能交给她的么?”

 牛想了一想,没奈何,只得自己到巡捕房去告:只说张梅卿说是要买珠花,自己把一对珠花交给她,不料被她?住不还,求派个包打听去代为讨回。

 原来巡捕房遇了这等事,作为拐骗案,最是注重,牛又和捕房上下人等有点认得,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珠宝掮客的,就信了他的话,派了一名中国包打听(以后省称华探),一名外国包打听(以后省称西探),一同到了张梅卿家。

 梅卿笑语承道:“牛老爷,你好意思,两天不来,我正要打发阿巧请你呢?”牛道:“请我做什么?可是还我东西?”梅卿道:“什么东西?”

 牛道:“你不要装呆,我的珠花呢!”梅卿斜飘着眼睛,看了牛一眼,伸手向牛脸上轻轻的扭了一下,笑道:“亏你好意思说出来!”牛怒道:“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!”

 指着那华探及西探道:“中西包打听都在这里,你好好的拿了出来便罢。”那华探接口道:“他到捕房告你,干没了他的珠花,赶快拿出来了事。”

 梅卿听说,忽的翻转了脸皮,对牛道:“你若是舍不得,就不要做阔佬,出这鸭屎臭事情来(鸭屎臭,吴谚,自取其辱之意)。”

 回头对那华探及西探道:“他叫过我许多的局,便是我的客人,前一向才与我有了□□情,送我一对珠花,如何说是我干没的?”说话时,阿巧与及房中一切使老妈子、丫头,围了一大群,在那里看新闻。

 梅卿说毕,都异口同声的说道:“倒不曾看见过这等客人,送了东西给相好的,却去叫了包打听来讨,真正是新闻!”阿巧又道:“牛老爷,你那天住夜,我记得你还出了二十元的下脚(宿娼犒婢媪之称,亦吴谚也),今天可要一起讨还?”

 又一个老妈子道:“客人送东西给先生,其实不关我们事。那天我看见牛老爷递那珠花给先生,先生双手接过,我眼谗,走过来看一看,问牛老爷买了多少钱?

 牛老爷说:‘有限得很,千把洋钱。’吓得我不住的念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,还替先生说了多少谢谢呢。”那西探本来是懂得中国话的,他们的七言八语,一一都听见了,梅卿对牛那种狎昵情形,也都看见了。

 便向牛啐了一口道:“你自己不要脸,送了东西给人家,又要反悔,却拿我们来捉弄!”说着站起来,带了华探,一径走了,牛此时百口莫辩,坐在那里目定口呆,看见他两个走了,也只得起身跟着走,一路上还受了那华探多少埋怨。

 牛无奈,只得把先是伊紫旒借去的话,如此这般说了一遍。华探顿足道:“既然如此,你方才到行里(沪上公人称巡捕房为行里),为甚不告伊紫旒?”牛道:“先是他总怪我自己到梅卿家去讨僵了。

 又和他落了个□□的名气,下了车子,十分怪我,不肯再和我经手去讨,我再三求他,他才叫我报捕自己去讨的,却不料闹到这个样子,此刻可否烦你和西探说一声,同到紫旒那里去一趟?” m.DZ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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