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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大家坎畅
  次熊老回覆都飙,都飙即浼裘屹写张状子,次来到府前。成[王圭]也进状,约同周智偕往。

 小使走了三番五次,周智只是不来。成[王圭]等得急,自己去唤,恰好半途相遇。成[王圭]道:“向来只你燥健,为何也迟钝了?等得我好心焦。”周智道:“非我来迟,只因出一桩小事,正要说与你听。

 原来成华逃走,果是都令侄唆去的。如今又把来卖在秀州一个傅乡宦家里,他道拘束不过,只得逃了回来。早间先到我家,诉出情由,思量仍旧服役,并说令侄买秀才之事,一发详悉。

 我想已去之人,不该复用:但今兴讼之际,正是用人之秋,若行苦计,用他作证,断送令侄前程,更觉容易。”成[王圭]道:“这倒一发凑巧。快唤他来!”

 周智带了成华来见院君。成[王圭]已将周智所言说与都氏,都氏也道有理。成华见主翁夫妇。

 只是叩头,俱推都飙之谋。都氏道:“若论你情,本当不复收用,但你既来不收,是诛顺纵逆也。我今适与禽兽相持出状告他,务要剥他衣巾。

 前马爷缉获牌内,原有你名,如今先把你送去,做个巴臂。若得事妥,将功折罪。若应允不得,也莫怪我不收。”成华哭道:“小人自知没理,只道还有快活去处,谁知除却这里,一时难过。

 蒙院君、员外放舍狗命,不加惩治,小人即粉骨,亦难补报,区区官事,敢不尽心?”成[王圭]道:“既如此,同到府前,必须如此如此,才是关节。”

 于是把条绳,将成华缚了,来到府前,寻冯是虚。刚做得一纸状子,恰好都飙也在头门上,衣帽齐楚,踱来踱去。成华指道:“员外,这手中拿白纸的,不是大官人?”

 成[王圭]道:“原来这禽兽先来告我!我却白裙系,蓬头跣足,他到衣冠齐楚,妆出生员行径。”正是恩人相见,分外眼明。

 仇人相见,分外眼睁。抢上一步,放出老力,揪住就打,连声叫屈。成华正是怀恨之际,兼献入门之功,挥动大拳尽力奉承。热帮闲那班,一个个缩头吐舌,远远站开去了。

 都飙打得发极,也连声叫起屈来。 却好三声梆绝,知府许召升堂。衙门开处,皂隶正要排衙,那里呼喝得住?许知府喝声:“拿来!”皂隶竟把一干人结进。跪在阶下,一个叫“殴辱生员”

 一个道“盗财杀命”知府道:“官长跟前,有事且须告理,为何这等喊叫?”成[王圭]道:“爷爷,小人若无爷爷呼唤,几乎被他打死了!”都飙道:“生员若非太宗师救命,也几乎死了!”知府道: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

 都飙道:“生员唤名成飙,这是父亲。”知府道:“既是父亲,就不是殴辱生员了。”成[王圭]道:“小的那得有这儿子!原是内侄,盗了小的钱财,拐带小的义男,还要打死小的,是个的真强盗!”

 都飙道:“父亲冒认他人之子,不容生员归家,希图谋害产。望太宗师作主。有下情一纸,伏乞台鉴。”知府取上读道:具呈生员成飙,为斩继屠宗灭法凌儒事:姑都氏,赘夫成[王圭],无嗣,从幼继飙为子。

 复有继女一姐,与飙俱若亲生。上年将产分析,飙得其二,姐得其一。姐产归婿收用,飙产父仍执掌,分单可证。祸因游学秀州,倏生异议,冒养他人之子,希图罟产,不容归家。

 切思自幼继立,理应得产,他姓之儿,奚容噬?叩天亲审,茎渭立分,旧情可续。原产可归。

 上告。许知府道:“那老子也可有状否?”成[王圭]道:“都飙原是小的内侄,当年寄食在家,盗去本银五百两,复将义男成华拐带,远遁无获,已蒙前任马爷,给赏广捕牌面。

 昨已获成华,特送爷台,以求追究,不期正遇此贼,又被毒打。今有原牌并下情各一纸,伏乞爷爷重怜。”

 知府接牌看毕,又将呈词暗读道:告状人成[王圭],为恳天追剿事:内侄都飙,盗财拐仆远遁,无获。已蒙前任马爷给牌广捕。今月获仆成华,言称恶遁张煊家,势横难敌。叩天亲擒追剿,焚顶上告。

 许知府看毕,问成[王圭]道:“他既是你侄儿,又经继立,你今无子,有产合应与他。即另继一子,再作次男也罢,如何反做贼情诬他?况他又是生员,岂是做贼的?”

 成[王圭]道:“呀!爷爷,从那里说起!虽无子,妾子今已五岁,那有从幼继立之说?”

 都飙道:“太宗师在上,生员游学出外,又不十年五载,就是妾生,那得便有五岁?若说生员不曾继立,这分单只问是谁写的?”知府看道:“成[王圭],这纸分单,历历可据,难道不是你写的?”

 成[王圭]道:“小的有什么分单?这正是他希图抵搪之物。爷爷只将分单上主分亲友邻里拘来,便知真伪。”知府将分单一看,于上并无与事名姓。

 知府道:“是了,分单定有主分之人,岂有自主之理?明系无假捏,那盗财一事,眼见得真了。”叫皂隶:“把成华拶起来。”

 都飙着力争辩,许知府一毫不理。 众皂隶就把成华动手。成华叩头道:“爷爷,不须动得刑法,小人只是从直讲来。那年盗银一事,其实是大官人之谋,所盗六七百两,亦俱是大相公经手用度。

 小人不过倚草附木之,焉敢生此歹意?其后追索不还,反把家主‘才丁’(才丁组合即“打”字)这虽是讨银的不是,小人也并不曾帮打半下。那主翁动气,便要经官告理,惟恐大官走了,便着小人随他。

 谁知又落了他的机彀,把小人拐落秀州,复卖于傅乡宦为奴,不期又被原主所获。只求爷爷原情。”知府道:“既盗许多银子,寄窀在那一家?”成华道:“爷爷,若要大官人将半分三厘把与小人用,果然极是经纪。若说用与他人,且是溜索。

 假如借裘相公代考,买得一名秀才,就去了一半。与热帮闲同嫖,为青萍赎身,去了三百。刚剩得小人一身,尚且承继与了傅家,那得还有余剩?若要赔偿,只问大官便知端的。”

 知府道:“都飙,你这番也不必称得生员了,据成华之说,你只合称为庶之徒也。那买秀才一事,却怎么说?”

 都飙道:“太宗师总莫理他,这是一片胡言,希图嫁祸之意。叨进一事,实是生员亲笔挣来,篇篇文字,句句从肺肝中出,焉得作假?”

 成华道:“呀,大官人,这事瞒得他人,瞒不得我。况与我同做的,现有店主人亲手过付,怎白赖得?”

 知府道:“总也不必分辨。待我出一题目,当堂做得出来,生员也真,盗财也假。若做不出,二罪齐发,莫怪老许手辣。”都飙大叫道:“嗳呀,太宗师大人,别的还可,这断断使不得!

 生员今之下,原为夺产而来,不为赴考而来,腹中止带得一副讼师肺肝,并不曾备得作文材料。若要面试,必须另。”知府笑道:“你今腹中不带得文字。毕竟要怎么期才有文字呢?”

 都飙道:“太宗师若说我廿岁后生不会作文,也须知七旬老汉那能生子。不把他假子辩个明白,生员今世也不做文字。”许刺史道:“这也不难。”

 叫皂隶:“速唤那成[王圭]的儿子来。”又差一名皂隶道:“可向街坊上,另唤一个少年人生的儿子,与成[王圭]子年齿相等者一名。”

 又差个皂隶:“到书坊中速取印行《汉史》一册。”不移时,三个皂隶齐到,那孩子便是府侧王豆腐的儿子,与梦熊一齐跪下。

 许知府问得二子年纪相等。将梦熊瞧着想道:“此子面庞与父无二,可恶狂徒,强为排挤,若不把旧事引证,他也到底不服。”吩咐都飙道:“王家孩儿,壮父所生,成梦熊老父所生,若有不真,必有可辨:把二孩站在阶前,俱去了衣服。

 此时初冬时候,看那一个畏寒,你只从实报来。”皂隶去了二小衣服,却是梦熊叫冷。都飙报道:“启太宗师,假儿毕竟畏寒。”许知府又教将二子立中,“看谁无影,你亦报来。”二小儿又立中,不知怎么,梦熊独没影子。

 都飙报道:“启太宗师,假儿果然连影子都是没的。”许知府道:“着二子归家。”叫值堂吏:“可将取来《汉史》内,寻名宦中有《丙吉传》,朗声读来。”那吏从头寻着,依本读道:汉丙吉,为陈留尹。

 有富翁老年无子,娶邻女,一宿而死。后产一男。至长,其女曰:“吾父娶一宿身亡,此子非父之子”争财,数年不决。

 吉云:“尝闻老翁儿无影,不耐寒。”其时秋暮,取同岁儿,共解衣试之。老翁儿独呼寒。中,果然无影。遂直其事,郡人称神明焉。

 许知府道:“辨别真伪,一如前辈之法。无影、呼寒俱出尔曹之口,且众目共睹。成[王圭]之真子无疑,犹不作文,更有何待?”叫书手:“取副纸笔与他,就把‘继绝世,举废国’二句为题。”

 都飙听了丙吉一节,已是默然无语,又见题目到来,却似汤泡埏蝤,看看缩拢,道:“生员今委实不带得文字肚肠,要试,定须另

 腹中绞痛得紧,旧病又发了,过不得!过不得!太宗师要作文小事,即不判还财产,也是小事,这性命是要紧的。”

 知府道:“不妨,我有疗痛辣汤在此。”叫皂隶:“选头号板子,与我[扌采]下,先打四十,明早上道,再行参处。”都飙道:“呀,生员岂可打得!”知府道:“惟我老许,便破格打个生员,总与打马鞭驴何异?”

 叫该房:“快做文书,申详学院,将一干人犯,明就送道爷审究。成[王圭]父子宁家,成华讨保,都飙发本府司狱司收监,明听候解审。”许公退堂。

 成[王圭]不胜之喜,将银谢了王豆腐,又请衙门中人役,各有酒食银两,不在话下。归家说与都氏、翠苔,大家畅,俱说:“亏了周员外,能用成华之功。”专候来捷音。 且听下回分解。 m.dZ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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